时间果真是这个世上最无情的东西,任副……再怎么位高权重,也苍老了很多很多。
其实,早在二十多年,他匆匆赶回来,看到捧着慧文骨灰盒的副……就已经觉得她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许修森一直都知道外面流传着种种他不高升,不调离B市,甚至这么多年不娶的原因,不管外界的传闻是什么,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妻女都在B市,他当然不会离开,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推开窗户,对着曾经的家的方向用力吸上一口气,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和妻女呼吸一样的空气。
至于再娶?
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为什么要再娶?
那些所谓的花天酒地,四处寻欢,不过是表象而已,他是会刻意贪杯买醉,但是,绝对不会去碰任何一个女人。
也有胆子大的女人找上门,说怀了他的孩子,要他负责。
通常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用说,直接丢给那些女人一张单子,看到那张单子,除非个别脸皮特别厚,心怀侥幸的女人,其他都会在尴尬之下,红着脸走掉。
那些的心怀侥幸的女人,会捡起他丢的单子,质问他,“你说你阳——痿就阳——痿啊,这种单子,稍微花点钱,随随便便就能开到,你当我三岁小孩好骗吗?我告诉你,姓许的,如果你不承认这个孩子是你的话,我就生下来,等孩子生下来后,我就去做亲子鉴定,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许修森从来都懒得和这样的女人多话,摊摊手,一副你请便的态度,然后就进屋关门。
关于许修森到底是不是身体有病,没一个人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一点,那些上门求负责的女人,没有一个重复上过门。
人的嘴,从来都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地方,关于许修森为什么花天酒地那么长时间,始终没有意外,不是他谨慎,也不是那些女人小心,而是许修森根本不行。
据一个经常被许修森点去陪酒的小姐说,许修森那方面肯定不行,每次啊,他看似是把她搂在怀里,其实那手都是空的,也就是说,他的手根本不碰到她的身体。
由此可见,许修森那方面的确不行,也正是因为不行,自尊心作怪,让他更要做出花天酒地的假象,来装作他很行。
再怎么不行又怎么样,耐不住许修森出手大方啊,他的钱太好挣,只要陪着喝喝酒,说说话,甚至于,有的时候连陪他说话都不用,只要默默喝酒就好,在那种场所里挣钱的女人,最会的就是喝酒,自然而来的,许修森大受她们的欢迎。
这些事,许修森都知道,因为觉得没必要,听了就听了,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变一下。
每年的这一天,副……都会回B市,许修森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她除了给慧文上坟,还会到他和慧文曾经的家里来看看。
凭良心说,在慧文活着的时候,副……对他非常好,事真的把他当成儿子看待,至于慧文死后,这对女婿和丈母娘之间的那种亲情,就彻底消失了。
说到底,没了慧文和孩子,许修森和副……两个毫无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的确不再是亲人。
从许修森所站的角度,能够清清楚楚的看清楚副……,满头银发,后背佝偻着,不见在电视里的那种淡定从容的气场。
副……把门带上后,又转身朝着紧闭的大门看了看,发出一声浓重的叹息,正准备下楼,电话响了。
那是她的私人号码,知道她这个号码的人,只有一个。
拿出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放到耳朵上接听,“缘缘,这么晚还没睡啊,外婆不是告诉你了嘛,外婆不在的这几天,还是要按时休息,调整好时差。”
因为夜深人静,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连电话那头人的说话声音也清清楚楚的传入许修森耳边里。
他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吧,应该和许默然差不大,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觉得许默然长得像慧文后,在心里他越来越觉得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头的女孩在抱怨,“外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每年这个时候你都要去B市?往年也就算了,可是今年我刚回国,你就不能在家陪陪我吗?”
在许修森的印象中,就连慧文也从没敢用这样抱怨的口气和副……说话,久居高位的人,自带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敢顶撞她的人还真不多。
许修森震惊当场,他不是被女孩胆大敢抱怨副……而震惊,而是被她喊副……的那声外婆给惊到了。
她叫副……是外婆,不对,刚才副……接电话的时候也自称外婆了。
难道电话那头的女孩才是他和慧文那个夭折的女儿?
这不大可能吧?
许修森暗暗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继续朝下听。
他听到面对电话那头女孩的抱怨,副……很有耐心的解释道:“缘缘,怪啊,外婆明天的就回去了,我们把你妈妈留在B市这么多年,每年这个时候总是要来看看她的,这些年你出国求学,不能来看你妈妈,外婆就代你了,从明年起啊,你要回来看你妈妈了。”
那个女孩在电话那头嘀咕了一句,速度快,声音小,说的还是英语,副……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又对女孩嘘寒问暖好几句,这才挂了电话朝楼下走去。
副……是没听到那句话,许修森却听得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女孩在抱怨一个死去那么多年的人,有什么好看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屑和不耐烦。
副……肯定是听出女孩口气里的不屑了,却没有出声责备,从这一点就看得出来,她对女孩有多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