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九郎时年七岁,正巧碰见临安发生了一件连环火烧房屋的案子。案件中所有被焚烧的尸体都焦黑如炭,间隙中还露着些没有烧尽的肉粉色的皮肉,空气中还能闻见炙烤动物之后留下的脂油味道。
去验尸的仵作一瞧见尸体便吓得直吐酸水,只差没把肝胆给吐了出来。只有七岁的钱改容面不改色地接近尸体,在一片喧闹声中旁若无人般得检查尸首,还做了解剖。最终,靠着钱改容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腋窝下发现了线索,才将罪人缉拿归案。
那一次,是钱改容在临安城的第二次扬名。第一次是靠范公赐名,第二次便是他靠从容冷静的性子以及独特的验尸手段在临安出名。
半个时辰过去,钱改容终于验完尸体。
钱改容洗去手上的污糟,一边脱掉身上的素衣,一边说道:“无中毒的迹象,身上并无刀伤。胃中有不少河中的杂草,是溺水身亡。”
何平禄与郑进前相视一眼,一股暗流在两人之间流转。
两人此刻都有同一个想法:一个大男子竟然会死于溺水?
妇人一听到钱改容的陈词,颓软跪坐在地。
宋酒眼尖地瞧见了这一幕,问道:“大娘可是哪里不舒适?”
妇人晃着双手,“不不不……”
另外三人也注意到了妇人的反常,觉着此事有蹊跷。
何平禄厉声问道:“下跪妇人,你还有何隐瞒的,赶快说来!”
“官人,民妇不曾隐瞒,不曾……”话里的慌张错乱藏也藏不住。
宋酒向来擅长通过人的神情推测一些事情,见妇人这般害怕,便上前对堂上的何平禄请求道:“何推官,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一问这位大娘,望官人准许。”
何平禄微微转头,看了郑进前一眼,见他点了头才说道:“准!”
宋酒蹲下身子,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妇人,问道:“大娘可认得那盘中的一对青绿耳环?”
这一问,本是宋酒的初初一探,却将妇人骇得连话也说不顺了。“认……不不,不认识。”
宋酒笑得单纯无害,看着妇人空荡荡的耳垂,轻轻地说道:“可我听说,那对耳环是大娘你的呢!大娘的耳环怎会跑到他的手中呢?”
他,指的是那具男尸。
“他是我当家的,我的耳环怎么不能在他手中?你是甚的意思,难不成是我杀了我当家的?”似是觉得宋酒在冤枉她,妇人顿时激动起来。
“那大娘可否解释耳环为何会在他手上呢?”
妇人顿时缄口不言。
“那我再问你,你丈夫那日出门是去做甚?”
妇人淡淡地回了句,“逛庙会。”
宋酒一笑,这倒是对得上男子的身上为何会有平安符了。
“大娘,我可听说了,你丈夫那日出门时还往村里的李五娘家中去了呢!”宋酒顿了一下,似是在自言自语,“听说李五娘虽是守寡在家,但容貌可是村里百里挑一的呢!”
“你胡说!”妇人一下撑起身子,骂道:“我跟了他一整日,他连那寡妇家都没进过!”
说罢,妇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无力地坐回地上,一脸呆滞。
宋酒满意一笑,起身,道:“何推官,您看此案不就有些眉目了么?”
堂上的三位官人此时也都明了,杀死男子的人便是这妇人。
何推官一拍惊堂木,妇人这才勉强撑着跪好,只是两眼实在是空洞得很。
“堂下之妇,你可认罪?”
妇人脸颊上淌着泪,哽咽地磕了一个头,“民妇……认罪。是我杀了他,民妇认罪……”
宋酒瞧见妇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舍,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郑进前终于开口问那妇人,“你为何杀你丈夫?”
“哈哈哈……”妇人笑得凄惶,“那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整日就想着逛楚馆,到酒楼去逍遥。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孩子饿得哇哇叫,他却不管事。我就想着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