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在廉氏跟前一向殷勤,更遑论是这样露脸的时机?她将自己女儿常凌洛打扮得格外光鲜,花枝招展地在来往宾客中招摇,如穿花彩蝶一般,自然也招惹来一片恭维的夸赞声。
五姨娘的想法很简单。当初月华在侯府的时候,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没能跟月华套上近乎,想要指望月华给指一门凌曦这样的亲事是不可能的。
而廉氏一门心思将常凌烟送进宫里,对于凌洛的婚事也不上心,从来没有带着凌洛出去见过世面,京中人只知侯府有女常凌烟,谁人知道还有未出阁的庶女常凌洛?
靠人不如靠己,今日前来侯府恭贺的达官贵人这样多,常家又是风头正盛的时候,凌洛出来走动走动,万一有哪家夫人老爷相中了凌洛呢?
凌洛是不得宠的庶女不假,但是侯府已经今非昔比了!借风要趁早。
常凌洛打扮得扎眼,自然就有不少人问起婚嫁一事,五姨娘欢喜得不能自胜,走路带风,格外浮夸起来。
魏嬷嬷今日乘了一顶红尼轿子,一到侯爷府便被奉若上宾。虽然只是个嬷嬷,但是却是皇后跟前得脸的,又是当初一同同甘共苦走出侯府的老人,所以众人都颇为敬畏,小心翼翼地说话,陪着笑脸。
魏嬷嬷丝毫不客气,将一头掺白的头发抿得油光水滑,按照宫里的规矩,只簪了银簪,手腕上却是沉甸甸地挂着月华赏的鎏金嵌玉的麻花手镯,盛气凌人地端坐着,享受着奉上来的香茗,对于跟前琳琅满目的茶点不屑一顾。
有人悄声议论:“看,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气度见识哪里是咱们府上那些粗野憨蠢的婆子能比的?”
魏嬷嬷就愈加得意地挺直了脊梁,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
整个侯府都是喧嚣的,就像一锅沸腾的水。在鞭炮与恭贺声里,厨房院子里支起大灶,滚开了上轿饺子,白生生的,一碗碗端出去,打发新娘子上了轿,然后送嫁的宾客们落座吃酒。
魏嬷嬷在月华跟前也能山珍海味地吃,已经不稀罕这酒席,但是她稀罕这样的场面,被人众星捧月恭维的虚荣感。这对于一个在皇宫里日日胆战心惊,见了主子就要低眉顺眼地磕头的奴才来说,是一种难得的宣泄。
所以,她恋恋不舍,留下来吃酒。
她好歹也是代表了皇后的身份,所以座次安排在了贵宾厅,与几位舅奶奶虽然不同席,但是却相邻。
廉氏安顿好了外面的宾客,自然要进来招呼几位妯娌及有头脸的贵妇,并且要趁机扬眉吐气地炫耀一番。虽然她心底极是嫉恨凌曦能有这样的归宿,但是不可否认,这也是脸面。
五姨娘颠颠地跟进来,满脸红光,殷勤地招呼下人筛酒布菜,也不知道从哪里吃了两杯酒,隐约带着几分酒气,大有喧宾夺主的劲头。
廉氏看着就有些不顺眼,当着宾客的面,又不好冷声训斥,隐晦地点拨道:“五姨娘,这里用不着你,下去歇会儿吧。”
五姨娘笑得格外殷勤,略有醉眼朦胧,脚下也漂浮起来:“今日夫人操劳忙碌,妾身自当尽力多帮些忙。这里又都是贵宾,唯恐招呼不周。你忙你的,妾身就在此帮忙张罗张罗,侯爷那里也是应允了的。”
廉氏见她充耳不闻,心中愈加气恼,冷哼一声道:“从哪里吃了两杯黄汤,就醉成这幅德行,毛手毛脚的,莫惊扰了贵宾,赶紧退下去。”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五姨娘怎么敢跟廉氏对着做?她虽然有百般不情愿,又是兴头上,但是还没有醉糊涂,乖顺地点点头:“妾身说两句闲话便立即回。”
廉氏怎会不明白她心里的小九九?不屑地瞪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鄙夷。
五姨娘头重脚轻地径直走到魏嬷嬷跟前,谄媚着笑脸,竟然向着魏嬷嬷恭敬地福了福身。
这一下可委实令魏嬷嬷“受宠若惊”。想当初在侯府的时候,常凌烟与廉氏颐指气使也就罢了,五姨娘也惯会奉高踩低,对着她和香沉呼来喝去,不时挑衅,说些冷嘲热讽的话。今日竟然恭恭敬敬地冲着自己行个礼,简直出乎意料。
魏嬷嬷假意要起身,皮笑肉不笑:“哎呀五姨娘如何这样多礼,简直愧煞婆子了。”
五姨娘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手心里揣着沉甸甸的一块金锭子:“嬷嬷是长辈,自然受得,受得。”
魏嬷嬷如今见识非同寻常,陌孤寒赏赐的珠宝奇珍堆满了清秋宫的库房,月华信任她,从来都没个数,岂会贪墨她一点小便宜?
她手背向上,不动声色地推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