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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缓兵之计:亲自去东宫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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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露二年,正值酷暑时分,白日蝉躁,夜间蛙鸣,没有一丝风,连树枝也失去了昔日的活力,无精打采地垂落着。

武后并没有去避暑,甚至连太掖池附近的宫殿都未去,依然在清宁宫起居,侍女春樱不止一次劝道:“娘娘,这天热得反常,您还是去含凉殿养着。”

武后对着铜镜,将本来横插着的金钗取了下来改为斜插,这才有了满意的颜色,“春樱,你的名字叫我突然想起,我曾有过一个叫夏荷的侍女。”

春樱脸色顿时煞白:“娘娘提她做甚?一个不识时务的——”她本想说“贱人”,可是武后面前,轮不到她这样张狂跋扈。

武后干笑了一声:“是啊,这宫里不识时务的人从来不少,她们以为夏荷只是不走运,却不知道她侍奉了我很多年……从昭仪到皇后,连名字都是我亲自取的。”

春樱心上直打鼓,武后的话是很明显的暗示,自己倚仗着武后贴身侍女的身份在宫中狐假虎威是事实,此时少不了心虚,故而格外低眉顺目,“奴婢们全都托庇着娘娘,本就不该自以为是,若是拿着幸运当令牌,真是滑稽之至!”说完,拿起团扇在武后身边轻轻摇动着。

武后不觉燥热,但看一眼外面的日头,还是紧了紧眉,“若是真有几斤几两,自以为是倒也没什么。我不喜欢的,是那种看了不该看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还想与我分庭抗礼的人。”

“那样的人,该死!”春樱恍然意会,当年宫女夏荷到了出宫年龄,武后念及多年的主仆情谊,为她赐婚,不想夏荷竟拒绝指婚,私心想亲近身为太子的少年李弘,触犯了武后的威严,被处以极刑、尸骨无存。这陈年旧事今日被提了起来,绝非偶然,武后所指实在再明显不过。她感到虚惊一场,悄悄按了按心口,想着是个火上浇油的好机会,决不能错过,于是正正脸色,装出客观公道的样子,“须知一日是天后您的奴婢,一生都应唯您马首是瞻,净想着那些攀龙附凤的事情,怀揣贰心,实在不是忠贞可靠的人……就该杀一儆百,随时警醒着那些不肯安分守己的人。”

武后听她说得振振有词,故意拿话吓一吓她:“你这是说谁呢?依我看,你也同她们一样,你与相王那档子事,我只是懒得去搭理,也没见你和哪个侍卫、将军暗通款曲,怎就盯着几个李家的男人不撒手?”

春樱没料到亲手掘了一个大坑,顿时张口结舌,大热天硬是惊出一身冷汗,双膝一软,手中的团扇也掉了,诚惶诚恐道:“奴婢知罪,请娘娘宽恕!”

武后眼都懒得眨了一下,“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敢做就要敢当,这点你倒要好好学学婉儿。”

春樱确定不了武后的心意,只得怯弱的俯首称是。

“不过,你说说看,该怎么惩罚她?赏有功,罚有罪,我一向是公私分明。”武后又说。

春樱抬了抬头,惊恐万分,“我?让我说”

“这等大事,您何不召林舍人入宫一道商议?奴婢是个榆木疙瘩,说不好话,也成不了事。”她学乖了,使出欲擒故纵的招数。

“林二娘就要展翅高飞了,我还束着她做什么?况且她同婉儿师徒情深,必是多方袒护。我何苦找那闲气来受?”武后笑着,反手捶一捶肩,“起来吧,跪着风凉,是不是?”

春樱赶紧爬了起来,替武后揉肩,边揉边说:“娘娘顾虑的是。婉儿她冰雪聪明,才情四溢,可惜还是过不了‘情’字这一关,奴婢也是为她扼腕叹息。”

“看来我老眼昏花了,误解了你。”武后的话其味无穷,“我还以为你们彼此不对付,忧心着你们怕是不能尽心为我办事。”

“娘娘哪里的话?”春樱立马否认,很是坚决,“上官女史恃才傲物,私下虽是难接近了一些,但我们终归都是娘娘的奴婢,供娘娘驱使,在这一点上,我们所有人都是同心协力。”

武后微微扭了一下头:“你就别指望比你有才华的人还要比你更谦卑,即使面上那样,人心里又是另一番想法。”

春樱很服气,一脸受教的样子。

“娘娘,那您打算怎样处置婉儿?”她问。

“还说不上处置,一切都得看她的造化,她就要飞黄腾达了也说不定。”武后换了一种口气和说法,这让春樱愈发揣测不出个中奥妙。正满腹狐疑,又听得武后说:“你去把婉儿找来,我有差事给她。”

春樱得了吩咐,不敢迟延,即刻就去传婉儿。

政务殿里,婉儿近日事务并不繁忙,反而显得有几分闲散,她经手的文书在几个阁老手里转了一圈,没有大的改动,因此省心了不少。唯一牵肠挂肚的还是闭门不见的太子李贤,她在公众场合看过他几眼,依旧清瘦挺拔,气度高华,只是那份旁人难以觉察的隐忧似乎更加浓深,她甚至从他熟悉的眸中隐约看到了诡秘的光,这玄之又玄的直觉令婉儿感到强烈的不安。

“上官婉儿!”别看春樱在武后面前对婉儿的态度既亲昵又恭敬,可暗地碰面的时候,完全不是一回事,她极不客气地叫道。

婉儿对这声音烦不胜烦,面无表情地应道:“春樱,你又有何事?我在处理公务,没有气力与你闲谈。”

春樱不甘示弱,冷冷一哼:“别以为是我想和你说话,我对你避之唯恐不及。若不是天后娘娘命我前来,我才不愿和你共处一室。”

听她说得不伦不类,婉儿哑然失笑。

这笑刺激了春樱敏感的神经,不满道:“你笑什么!我可是通传到了,你自个儿掂量着。”忽然想到婉儿处境堪忧,换了一副洋洋得意的面孔,两指拈起案头一张麻纸,“真是可惜,敕令上怕是再也见不到上官女史这别具一格的笔迹了。”

对于武后的传召,婉儿随时有着思想准备,至于春樱的冷嘲热讽,她就更置之不顾了,回了几句:“那是自然,转换笔迹正是时下流行,草书已没了新意,篆隶倒是独具匠心,我虽偏爱行草,可是制敕还是楷书的好,多谢你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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