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义酣畅淋漓、酒足饭饱之后重新将袈裟整理得不染一尘,武太后的侄子武承嗣已在殿外等了一会儿,可他知道殿中之事万万不能催促,于是闲来无聊,便逗起同在殿外待命的侍女春樱来。
“春樱,你今年多大了?”武承嗣背着手,笑着问,他虽样貌还算周正,却始终给人阴阴的感觉。
春樱对宫中这些位高权重的男人很有一套,抛个媚眼儿故带哀愁地说:“老了,没人要了!”
武承嗣应承道:“长得像个花骨朵,说话却跟怨妇一样,是不是有心敷衍我?”
“左相,您可真是不讲道理。”春樱挺了挺胸说。
武承嗣脸上依然是他标志性的笑容:“朝堂上,有些人也说我不讲道理,可是我偏就不讲道理,能奈我何?不过对美人,我还是愿意讲道理的。”
春樱装出羞答答的样子:“那您可得好好同奴婢讲讲了。”
“改日挑个你我空闲的时候,咱们也像殿内的人一样‘谈谈心事’……”他几乎就是咬着春樱的耳朵在说。
春樱涨红了脸,跺跺脚:“左相,您可真是什么玩笑都开!”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武承嗣把双手摊到面前,高了高声,“难不成你看不上本相?”
“这可真是折煞奴婢,随左相差遣便是。”春樱直勾勾地盯着武承嗣,微微舔了舔下唇。
武承嗣心上一热,接着全身也一阵热,暗骂真是个贱货色,嘴上却带着笑:“太后身边的人就是懂事!”
正在眉来眼去之际,薛怀义趾高气扬地出了殿门,武承嗣一见,赶紧迎了上去,拱手道:“薛师真是劳苦功高!”
堂堂文昌左相之尊,薛怀义竟没放在眼里,别说行礼回拜,眉毛抬得高高的,从鼻腔里嗯了声。
武承嗣也不放在心上,依然笑着热情洋溢:“薛师这是要回白马寺?”
“是啊。”薛怀义答了两个字,心思污浊:你姑母都是我胯下之臣,何况你一个才从流放之地被召回的愣头小子,别忘了你父亲武元爽当初是怎么刁难太后之母杨氏的,现在得了高官厚禄,那也根本无法与我相比。
武承嗣不会读心术,无法知道薛怀义这般目中无人,仍旧笑脸不变:“那请薛师慢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宣文昌左相武承嗣觐见!”内侍从殿中高声通报。
武承嗣笑着再对薛怀义一点头,往殿中走去。
春樱目睹了全部情形,好笑多于好气,因刚刚与武承嗣达成了默契,她偏向武承嗣要多一些,至于薛怀义,他那点儿老底再清楚不过,缺什么便装什么,春樱看得透透的。
这样想着也没有给薛怀义行礼,正神思恍惚中,感到臀部被人重重捏了一把,惊声道:“谁这般轻浮!”
薛怀义笑嘻嘻道:“给你叫魂呢!”
春樱敢怒不敢言,娇声说:“薛师,您可真讨厌!”
薛怀义哼一声:“你们这些女人,真是既虚伪又奇怪,每一个都说我‘讨厌’,可到后来,谁也离不开我!”
春樱很难将那清心有为的修行之人与这样的言行联系起来,突然一想,这薛怀义从来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不过一个欺世盗名的丑陋角色,犯不着去较真。
“薛师真是每一句话都透着禅意,奴婢佩服之至!”春樱假笑着回答。
“走了!”薛怀义随意挥了挥手,下了台阶。
武承嗣进殿参拜过武太后便被赐了座。
太后身心刚刚得到极大愉悦,看上去满面春风。
“姑母。”私下的场合,他保持着刻意的亲昵。
武太后喝着茶说:“承嗣,你堂弟三思最近怎样?”
武承嗣赶紧回答:“三思刚刚接手兵部,丝毫不敢懈怠,可以说是一颗心全扑了上去。”
“我把你们兄弟俩从千里之外召回来,就是要委以重任,如今是我们武家大有作为的时候了,你们都是我武家的栋梁,务必尽心尽力,可也要注意身子。”武太后循循善诱。
武承嗣起身行礼:“多谢姑母不计前嫌,宽宏大量!”
“都是自家人,免了这些虚礼!”武太后的话半真半假。
“承嗣,你入宫见我,是有要事吧?”她又问。
“姑母,如今年号改了,旗帜也改了,东都洛阳也改成了神都……我们是不是该立武氏七庙,追封先祖为王?”
“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处了。”武太后将茶碗一推,吩咐近侍,“换碗凉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