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来的早,没几分钟之后车上陆陆续续上来一些乘客,都先挑着空的位子坐下,等到实在没有空位了,也会挑选一个舒服的位子,至于靠近后排车轮的位置却一直没有人挑。
王山身边坐着一个农村大妈,手里提着大包的东西顺手塞到了座位下面,只在手里留着个黑色的小布包,被太阳晒黑的脸上有着劳动人民的朴实,见到王山看她冲王山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这是从宗南到玉洞县的长途车,王山到马庄只是长长旅途中的第一站,售票员不住的用高音喇叭喊着,
“玉洞的走了,玉洞的走了,马庄,王庄,新开镇的上车走了啊。”
王山闭目养神,不知不觉汽车走走停停很快便到了马庄境内,王山远远的便看到了救陈诺那晚路过的涵洞桥,这儿是北马庄,也是马庄下面的一个自然村,距离马庄镇不过四五里的路程。
过了涵洞桥,一道长长的光华水幕吸引了王山的目光,阳光下宽广河堤内的宗南河碧波荡漾,偶尔还有几尾小鱼跳出水面,在河道中嬉戏,这些却是曾在十几年后陪着陈若来过一次的王山所不曾见过的场面。
王山所见到过的宗南河,水质说是黑那确实有点夸张,只不过是看不清河底的深灰色而已,水面上泛滥的白色泡沫中偶尔会漂浮着死鱼的尸体,那些并不是宗南河中的鱼,而是附近鱼塘中污染的死鱼被人扔进了宗南河而已。
而王山见过的大堤,也不是眼前这一段,这看起来巍峨壮阔的大堤,会在明年的大水中承受不住巨大的水压崩溃,马庄这一片沃土与附着在沃土上的庄稼都会成为水中的腐草。
既然我来了,这一切便不会再发生。
王山看着那一道长长的大堤,陷入了沉思,来之前他特意找王开泰拿到了旭日东升承包河堤工程的材料,整条大堤可以说是千疮百孔,而讽刺的是,前几天,黄子昂竟然在这样的大堤上发表了百年不遇洪水来袭,千年大堤护卫平安的讲话。
黄云红和各个宗南市国企老总公子或亲戚持股的旭日东升商业集团下属工程公司是宗南河宗南段七十公里修缮工程的总承包商。
宗南河两侧各七十公里的河堤原本兴建于二十年前,这些年过去,很多地方已经破败,修缮确实是对两岸人民造福的好事,可是旭日东升下属的工程公司,除了那张工程合同之外就没有一个跟工程有关的工人,只能分包给其他几家建筑公司来施工。
层层分包,层层转包之下,这七十公里的工程最终由三十多家大大小小的施工队来兴建,而李刚的儿子李少强就是这三十多个施工队当中的一支。
李少强也是军人出身,因为继承了李刚的犟脾气,在部队里连个班长都没混上,在服役期满之后就被转业回家,连份工作都没有安置,便在李刚的资助之下,召集了一般弟兄和退伍回来的战友,拉起了施工队。
送了不少好处费之后,李刚又拼着老脸去求了不少人,才算找到人接了这么一公里宽的河堤,李少强的工程队,成了旭日东升吸血当中的微不足道的一环。
如果历史还按照原来的轨迹前行,那么李少强会在要工程款一年之后,也就明年的这个时间,站在宗南河马庄这一段的河堤上,拦住了主管宗南河大堤工程的水利局局长,随后便被罗织了许多罪名,最严重的便是以次充好,建造了宗南河大堤的豆腐渣工程,被判刑十五年。
“李少强、楚云峰,这两个人都是有极其明显缺点的人,可是从另外一个方面看,却也都是人才,善加利用今后也是前途远大。”
“哎哎,马庄到了,怎么不停车,我就在这儿下。”
一个中年妇女突然从后排站了起来,提着手里两个包裹往前门跑过来,原来王山一愣神的时间,竟然已经开到了马庄镇上。
“大姐,等等,等等,这儿不能停车,你看看,我已经连着三趟没让他们上车了,这要是停下来,他们不得打死我啊。”
开车的年轻司机还没说哈,那个看起来应该是年轻司机爱人的售票员已经指着道路旁四个或蹲下或站立抽烟的小青年说道。
王山顺着售票员的手看过去,下面四个小青年年纪都不大,**在外的身体上也没什么刺青,看起来就跟普通学生差不多,王山却知道他们肯定不是学生,起码没有那个学校让学生留着到肩膀的披肩发,或者将头发剃光,只在上面挖出一个心的形状。
这几个人,应该是刚踏入社会的小混混,最大的可能,是扒手。
“他们打死不打死你关我什么事儿,我要下车,痛快的,拎这么多东西让我多走多少路,你给我钱啊。”
那中年妇女却已经走到了司机的右侧,提着手里的东西,做出随时准备推门而下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