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坚持和执着都是无谓的。”
“喂,无谓是什么意思啊,少瞧不起人了。”
虽然夏景的口气情不自禁地凶狈了起来,但对方毫不为所动。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姐姐的事先姑且不谈……你眼睛现在注目的是叶亚心底的方媛。你试图让叶亚去做方媛同学以前所做不到的事。或许对人类而言那样的情感是十分自然的,但对叶亚来说不过只是一种残酷罢了。”
安野是那么地义正词严,夏景无言以对。
“你只是害怕抛下方媛同学而已吧?害怕对死掉的人弃而不顾吧?这表示你的眼中根本没有还活在这个世上的叶亚啊。”
内心的想法被一针见血地说中,夏景陷入了沉默。
安野想表达的意思夏景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她跟灰原几乎不曾交谈,相对地和叶亚则是从小再熟也不过。比起关系疏远的同学,以童年玩伴为优先考量不但理所当然、也极为合情合理。
但是……
啊啊——但是……
确实,她说的没错。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她错得离谱。
“你意思是教我正视叶亚吗?要我跟她认真交往?”
——别闹了!
“让我站在继承了方媛感情与记忆的那家伙面前将方媛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吗?你在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
如果这种事真有人可以办到,夏景倒想拜见一下尊容。
拜见尊容,然后一拳将他揍飞得老远。
夏景知道道安野这家伙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也明白她是担心自己、也担心叶亚,才故意用那么严厉的措辞问话。
可是就算理智上能理解,也不代表心情上可以接受。
安野的体贴是积极正面、并且着眼于未来的。而正因为如此,才会没有顾及到只有着眼现在和过去的夏景的感情遭到了践踏。
“那家伙……叶亚的身体,除了头部以外都是方媛的!你说我该怎么忘记这一点?我要将方媛的事抛到脑后……然后和方媛的身体手牵手……或者和方媛的身体亲热吗?”
“等一下夏景,我没有说——”
错愕的安野脸色一变。
“到头来就是会面临这样的事啊!”
夏景停不下来。
问题大概不是出在人类和一族思考方式的差异。
“对我……对男生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而是男女之间的——思考的差异。
“啥,结婚?将来怀了小孩的那天不知道她会长得像谁哦。我吗?叶亚吗?还是方媛?最好是面对一个长得很像方媛的小孩时,要我想都别想方媛只管疼爱她啦!……我怎有办法把一个喜欢过我的女生……当作从来不存在过……”
激昂的情绪转化为悲伤的夏景,视野开始模糊了起来。
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落泪有多么难堪的问题。
“听说方媛她……喜欢我这个人……可是……我却没能救她一命。这教我怎么能好好正视叶亚?因为……”
“对不起,别说了,夏景。拜托你别再说了……是我错了!”
不知不觉间,连安野也跟着呜咽饮泣。
她从被炉站起身,握着夏景的手,轻搂他的头。
夏景就像个依在安野身上的孩子一样,哽咽着声音说道:“因为……我到现在、就连打开她手机、电源的勇气……也拿不出来……”
是啊,没错。
正如安野所说的,我是在逃避。
利用插手叶亚她们一族的事情来掩饰无法面对方媛的自己。打着干脆为了保护叶亚而死还可以落得轻松这种鬼主意。
查出姐姐的下落?
从繁荣派手中救出李崎?
真是,只要打著名正言顺的名义,心态上就轻松多了。
——反之要不是打著名正言顺的名义,那根本无法忍受。
夏景硬是推开紧抱着自己的安野。
“夏景……”
“抱歉,安野,我……我办不到。”
夏景站了起来。他没有勇气看安野的脸。尽管猜想得到自己可能害她产生了罪恶感,但却没有余力可以挤出一句“不用放在心上”告诉她。
还是睡觉吧。夏景掉头转身,拉开门打算前往安排给自己使用的卧房。
就在这时——
“……咦?”
泪流满面的夏景一时之间思考和表情都僵硬了。
察觉外头怎么一回事的安野茫然地呢喃了一声。
“叶……亚……”
在走廊上,夏景的眼前。
话题的当事人——就站在那儿。
“安野,麻烦你离席。”
劈头就被这么交代,可能是基于气氛尴尬的缘故,安野二话不说就离开了起居室。
夏景则被走入起居室的叶亚招呼坐下,但他的身体却动不了,只是在敞开的门前茫然地呆立着。过了一会儿,背后传来了叹息。
叶亚的气息往这里靠近,旋即——夏景感受到有人向自己依偎过来。
“夏景。”
叶亚在背对背看不见彼此面孔的状态下呼唤了名字。
夏景应不出话来。
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不但讲不出话,也整理不出一个头绪。
心情上夏景对叶亚感到亏欠。虽说是一时冲动,但自己毕竟说了很伤害她的事情。此外,一想到叶亚倚着自己背部的身体是属于方媛的,夏景激动的情绪就难以平复。责任当然不在叶亚身上。毕竟杀了方媛的人不是她,甚至说为她关爱方媛的态度致谢也不过分。
现在似乎已经大致上可以明白自己的心情了,可是之后的事——自己还是无法轻下决定。
叶亚幽幽地开口说了:“家家各有本难念的经哪。我也是……你也是。”
从叶亚那不适合老成口吻的稚嫩嗓音难以窥察出她的感情。
就这意思来说,她跟方媛一样。那家伙说个话总是畏首长尾,而且一下子就面红耳赤、头垂得老低,很难搞清楚她在想什么。
——我在比较什么啊。也太差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