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的容貌跟先代的族长——换言之,跟叶亚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安野有去跟砂子小姐确认过了,她们俩好像本来就长得很相似。而且叛乱是十七年前的往事了,所以她没有料想到你们会有那样的反应……安野说,砂子小姐后来道歉了。」
「是吗?」
但叶亚的心情并未因此而不再消沉。
阿乐和母亲长得很像,这不是什么难解的事。毕竟她们是姐妹。
但症结不在那儿,不——是不只有那儿。
「……夏景。」
叶亚拉住了夏景的袖子,宛如是在攀住浮木般。
手指头直打哆嗦,身体发冷。
现在——就连佯装开朗、转移话题似乎也做不来。
就连视野也因为浮现在脑海里的影像开始摇曳晃动。
「叶亚?你……」
袖子已不足以做为依靠。
尽管改握住了胳臂,还是不够。
叶亚抱住了夏景。
夏景轻拍她的后背,温柔令她鼻酸落泪。
有了夏景的支持,叶亚这才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
「我……这是何故?为何会……一直忘记没有想起。」
「怎么了?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一直都忘了!」
叶亚在夏景怀里大叫。
同时在心里也仰仗方媛。在内心深处呼喊寻求她的援助。
但——纵然有夏景和方媛的扶持,却保持不住平常心。
「这些日子以来……到底是为什么?害怕……对,因为太害怕了。我并不想去看,觉得那是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所以才会无意识地从脑中剔除了记忆。」
叶亚的诉说对象已不再是夏景,而是自己。
为何?为什么?
把这么重要——惊人的记忆封印起来,再自视甚高地以次族长自居。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了。
以前南宫曾问了一个问题。
叶亚早就知道那个答案了。亲眼看到了。然而却欺骗自己。
「那个人真的是阿乐吗?会不会其实是母亲大人?」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母亲跟阿乐脸长得……」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你当真以为……那个晚上杀害了叶春大人的凶手是我们吗?
南宫的问题,和那个晚上所目击的画面在叶亚的脑里逐渐合而为一。
一直封存在记忆深处的那一幕形同亡灵般幽幽浮现,折磨着叶亚。
被火海包围的屋子。
母亲的身影。
状况和村落失火当天的本家宅邸十分类似。
不过,有个地方大不同。两者间有着决定性的差异。
在火海中所看到的母亲与姐姐的身影——
叶亚一如在呕血似地喃喃自语。
「下手杀害了姐姐的……是母亲大人。」
「咦……?」
叶亚回想起了在即将被烧垮的本家宅邸所看到的画面。
不经意地想起来了。
——在红莲的环绕下,勒住姐姐叶春脖子的——母亲的模样。
同一时刻。
在医院的四楼。
位在鹿族专用病栋其中一区的诊察室,突然有来客敲响房门。
在办公桌忙着处理文书资料的田志,却兀自叼着烟一声不吭,彷佛在跟敲门者说『想进来就自己进来吧』似地。
顷刻传出开门的声响,背后脚步声清晰可闻,直到来客的气息在近距离止步,田志这才缓缓回过头来。
「怎么?有事吗?」
回头的田志瞥了对方一眼,举止粗鲁地搔弄着头发。
「来探你妹妹的病吗?她们已经入睡了喔。」
「……哼,好个目中无人的态度。」
来客——南宫以不愉快的眼神,睨了大无畏的田志一眼。
「面对曾杀上门来的人物,你竟然还有办法表现得若无其事。」
「莎莎和香香脚我已经成功接回去了。或多或少会有点瘸就是了。
田志无视南宫的讽刺,说明了入院患者的近况。
可是,谈到亲生妹妹的话题,南宫也只有轻轻锁起眉头。
「哼……那种事情用不着告诉我。」
「不然你有什么事?不会是又来袭击医院吧。」
南宫无视了田志反将一军的讽刺。
她在诊疗用的病床坐下。
「身体不舒服吗?」
田志打趣似地说道。
「这里是中立地带。就算是你,如果身体不舒服我照样可以帮你检查一下。」
田志的话彻底监守自己的立场。
但——
南宫向那样的筱田,露出阴险的笑容说道:「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我是来跟你交涉的。」
「……什么?」
「打破你的中立立场。」
美其名是交涉,实际上却是十足的命令口吻。当中丝毫不见有顾及对方的心情。
缄默了一瞬间,田志露出意兴阑珊的模样。
「要我帮助繁荣派?……这问题也太蠢了。」
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
但南宫的表情并未因他的回答而有所动摇。
田志感到可疑,把嘴上的烟捻熄在烟灰缸。
「不过,倒是蠢得教我有兴趣想听听你怎么说呢。你到底是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跑来跟我提这么没有意义的提议的?碍于阿乐的命令,只好乖乖扮演传声筒?」
「哼……阿乐啊。」
经这么一问,南宫嗤鼻道。宛如——根本没把那名字放在眼中似的。
她显得有些心浮气躁、同时又有些骄傲得意,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你误会了。我从来没要你协助繁荣派。」
田志眉头一皱,默默不语地示意南宫继续往下说。
供子接着说道:「我需要你……以及夭的协助。对象不是繁荣派,而是我个人。」
「……听起来好像繁荣派早已分崩离析了哪。」
「如果这么说还听不出来,需要我用更直接了当的说法吗?」
南宫从病床站起身。
「繁荣派做什么打算不关我的事。阿代和阿是怎么想的也是她们家的事。更遑论秋吟那娘们……我对她没兴趣到巴不得动手干掉她。」
「那你究竟要……」
南宫彷佛早已清楚问题的内容,打断了田志的发问。
她迳自开口说道:「只要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替你治好夭的病。」
随着南宫打出筹码。
再一次地——沉默支配了诊察室。
这次的沉默十分漫长。
十秒。三十秒。一分钟。然后两分钟。
连呼吸声都显得清晰的寂静,伴随而来的奇妙紧张感节节高升。
田志想从南宫的表情探个究竟,南宫正面迎着他打探的视线。
充斥在两人之间的紧张感就快濒临饱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