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啊,阿代嘟囔。
「叶亚呢?」
就像突然想起这号人物般,她的脸上浮现了好战的笑容。
尽管夏景很想以眼还眼地回答「我没义务告诉你」,但——
「她没来,只有我一个。」
「是吗,可惜了。她在的话那就好了,难得有机会可以做个了断。」
阿代嘴角上扬,语带揶揄地说道。
见夏季单枪匹马,她似乎放松了戒心的样子。
夏景也不是没动过干脆趁其不备偷袭的念头,但故意自找麻烦并没有意义。
而且更重要的是——既然对方无意挑起纷争……
「喂,我问你……为什么你会讨厌叶亚?」
……那不就表示多少有机会能套出一些情报来了吗?
「啊?」
阿代一脸错愕。但旋即露出嘲笑说:「那还用问,当然是因为看她不顺眼啊。」
「这和没说差不多吧?」
夏景不死心谨慎地追问,阿代搔了搔头,貌似不耐烦地开口:「哼,因为那家伙满嘴冠冕堂皇的言论。」
「……冠冕堂皇的言论?」
「听到那些我就心浮气躁。开口闭口就是身为本家一份子、下任族长,然后一下子又是节制、又是矜持的……她说的或许都没错。可是我就是受不了她把那一套标准强制加诸在我身上。她自己爱怎么样是她的自由,凭啥要我跟她奉行同样的标准?」
阿代设骂的语气从嘲讽逐渐转变成听似心烦意乱。
「我才不想忍气吞声地在那种家伙的支配下生活。我要活得自由。」
「……活得自由的结果就是杀人?」
夏景情不自禁地低声反问。
「杀人有什么不对?」
「我是人类。当让会觉得……」
「我又不是人类,有什么理由觉得杀人不对?」
一如理所当然的道理般,阿代大声主张:「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活得自由。要我合群乖乖听话?别做梦了!为什么我、身为鹿族的我……必须迎合人类的伦理价值观才行?」
「就算这样,也不构成可以草菅人命的理由吧!」
夏景出声反驳。说什么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结果不出所料,或者应该说内心的不安成真——
阿代眼睛一眯,毫不犹豫地一直线走了过来,在夏景的眼前站定。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人类。」
她瞪着夏景,用低沉的厉声威吓。
「我啊,除了叶亚以外……看你一样很不顺眼喔。」
语毕,嘴一咧露出狰狞的笑容。
不过就一句话一个动作,即令只是如此简单的举手投足。
「……呜……!」
夏景却完全被她的眼神给钉住了。
全身动弹不得。夏景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对自己使用了魔眼。
阿代往后退开了一步,但夏景身体的僵直仍未能解除。
瞧夏景那副德性,阿代意兴阑珊地闷哼了一声,大刺刺地从他的身旁经过。
「帮我带个口信给叶亚,老兄。」
她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开口说道:「告诉她下次再让我碰上,我一定会让你们夫妻俩携手共赴黄泉。可别天真地以为我跟阿夜一样吃怀柔那套喔?我是不会罢手的,谁都休想阻止我……尤其是你们本家的几个。」
夏景答不出话。
只是拼了命要让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自己恢复平静。
直到阿代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夏景才终于吁出哽住的那一口气。
「别闹了……吧。」
叶亚和安野的父亲安慎竟然有能耐冷静地和那种家伙正面过招。
她没有南宫那种阴森的气质,也没有秋吟那种无法捉摸的神秘感。
不过,她拥有的却是最纯粹、具有压倒性的迫力,彷佛沾染了猛兽气息般的凶暴本色。正因为是直接对本能造成压力,所以更显棘手。
或许她刚才说的一点也没错。
这世上应该找不到方法驯化那种猛兽吧。纵使用蛮力制伏,恐怕在她临死之前——在夺走她的性命之前,她可能都不会停止张牙舞爪。
到底是什么因素促使她变成这样的呢?那不是鹿族与生俱来的本能,总觉得是因为受到某种更为坚强的外力的刺激。
夏景整个脑袋都塞满了那个疑问。
也无怪乎他根本没有余裕思考阿代经过这个地方的理由。
和夏景分开后,阿代从医院的停车场横穿而过。在准备通过自动门时,警觉到附近另有人影的她,冷不防停下脚步。
「你在干什么?」
背倚着柱子的南宫简短地回答了那个冷冷的声音。
「带我妹她们来看诊。」
「那对双胞胎吗?」
一个月前,南宫的两个妹妹——莎莎和香香各被叶亚砍伤。现在被宝剑砍伤的地方虽不再侵蚀,却也失去了鹿族特有的惊异恢复能力。虽然透过缝合手速成功把腿接回去并且出院了,可是短时间内仍得回医院复诊才行。
话说如此,看在阿代眼里,那形同荒谬的举动。
「何必这么麻烦,换个身体不就得了?」
身体如果有损伤,只需行仪式即可一劳永逸,她一向是主张这种意见的人。
「她们那个年纪的身体不是那么好找。更何况一次就需要两具。」
南宫冷冷地笑了。
那个表情不同于以往夹杂了凄厉、露给其他人看的笑容。尽管阴森的气息仍无法抹灭,感觉却十分自然。自小一起长大的阿代,是少数知道这是南宫最自然不做作的表情的人。
「南宫。」
阿代也是,即令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但她面对南宫时确实态度较为放得轻松不拘束,说话的语气也稍微柔和了些。
「……你为什么背叛了叶春?」
阿代开门见山地直问,毫不婉转。
「哼……事到如今还问这做什么。」
南宫同样表露出冷漠的态度。
「这问题我已经好奇很久了。」
闻言,南宫从柱子挪开背部,眼睛半阖。
「……我是南宫家族。」
「啊?那是啥意……」
「鹿族暗暗杀者的存在只为族长。」
「所以你认同了那个秋吟?」
「别说笑了。」
南宫的声音略显冷。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认不认同并不重要。我生为南宫家族之人,所以我有义务完成家族的责任。就这么简单。」
啊代向南宫长叹了一口气。
「你那种老古板的思想,和爷爷根本是一个样。」
「这点我不否认。虽然听了很不爽……如果说这句话的人不是你,我早就翻脸了。」
「哇,那我不就得感谢你的宽宏大量了?」
两个人一同面露戏谑的苦笑。
苦笑了一会儿之后,阿代以有些关心的语气询问南宫:「不过……你到现在还穿着制服,是在尽对叶春的情分吗?」
南宫没有回答。
「结果那家伙真的一直没办法长大,就这么葛屁了呢。」
叶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