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在一个地方和鬼子相持,就会和当地的百姓建立起很深厚的感情,奉命调离时都会有些舍不得;如果是奉命撤离,明知道走后这里就会沦陷的话,那种心情就会变得非常沉重……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一条叫做津浦路的铁路,好像把大地划成了毫不相干的两块,在津浦路的西边战火冲天而在东边则到处充满初春的润物无声。
几天的暴雨足以让农人笑逐颜开,一幅幅水田就像镜子一样把回晴的碧空贪婪地装进了大地,田野中的育秧田块已经一片嫩绿,就快是插秧的时节了。
维扬游击队的很多干部都下到农村,和农民们打成一片——建立起军民感情当然重要,但他们其实更重要的任务是把每一片大地都要考察细致:哪些区域一旦挖断引水就能让鬼子不趟水过不去、哪些地方可以借用还没插秧的田地当迟滞敌人的阻击带、哪些地方非常适合作为阻击阵地……
鬼子一旦向苏北进攻,苏北守军就要面临着必须以悬殊的力量和敌人对抗的境地,如果不会充分发挥“主场”优势,被日军长驱直入的话那就会直接影响到北线作战;所以苏北守军不管对手多强,必须要顶住。
兵员缺乏足够好的训练,作战水平肯定不能和日军相抗,如果硬碰硬被对方炮群一轰甚至有逃散的可能。所以只能采取这样的战术了,让整个苏北大地全部成为阻击阵地,每一块田、每一条田沟都要发挥作用。学习皖东之战的毁路战术,让鬼子的重装备寸步难行,在部队远离了敌人的重炮和坦克支援时才开始加强阻击;只要拖到台儿庄战役结束就是胜利。
扬州城四周都是在进行各种训练的部队,有练习作战技能的也有开拔拉练的,那些紧急开拔训练一开始还曾经引起过恐慌,扬州的百姓都以为国军又要走了。但是随后他们发现这些部队在傍晚又回城了,一打听原来是军训,一整天就是环绕扬州城走圈。就这样,老百姓没两天功夫就习惯了看见这支部队带着辎重人人背着背包出城进城了。
城楼上,曹小民和谢忠正在与五十七军军长缪澄流指点着那些出城部队:“扬州城就拜托谬军长了,我们离开应该不会惊扰到老百姓……”
这次离开扬州的部队是不再回来了,就在这一天将会由五十七军的一个营接防扬州。与暗中得意的缪澄流不同,曹小民心底是一阵阵酸楚:在上海逃往苏州、在苏州逃往无锡,那么艰难那么危险他都没有抛弃过一个愿意跟着他逃亡的老百姓,但是这一次他一抛弃就是一个城市的人们,那些对他特别拥护爱戴的人们。
“缪某在此先预祝曹长官旗开得胜,再立新功……”一想到第二天就可以贴榜征饷,缪澄流就乐开了怀,自从得知曹何良竟是曹小民之后,缪澄流更是觉得只要曹小民的部队一旦在津浦线开战,自己就能当上一段时间扬州王了。
绕道淮阴紧急南下的第一支支援部队过来后,曹小民的身份已经是一种不宣之秘,其实部队中早就传开了。那些在南京和曹小民一起过江的后来在八十九军充当教官的人们虽然并不认得清他的脸,但是一路上没少听他发号施令,他们其实在校场上就有很多人认定曹何良就是曹小民了,这让他们暗中一直在激动,训练新兵时也特别带劲。
全椒过来的一拨人到达后,曹小民的身份更是呼之欲出,连一些没接触过曹小民的老兵也在各种传言中认定了——如果这个曹何良有那样的经历,他早就应该和李添豪或者张景岳他们那么出名了吧,但是在他到达苏北之前还真没人听过曹何良的名字;再一想想司令员谢忠对曹何良的态度,就是很笨的人也大概能明白了。
这两天第二拨从淮阴开过来的部队到达后,曹小民的身份在军队高层就已经公开了,军政部交到曹小民手里的那份委员长手令一展示,更是让缪澄流额角冒汗:在苏北他缪澄流可不是老大,这个曾经被他在军事会议上狠狠摆了一道的“曹何良”才是
自那以后,缪澄流特别怕见到曹小民,但是躲也躲不掉;于是在新的一次军事会上,缪澄流很爽快就同意了曹小民的那个布防方案。虽然还是心中有担心鬼子的进攻,但是缪澄流一来贪恋扬州的风物二来更是希望曹小民带兵打仗去,别在同一个地区对自己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