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氏没有直言,可贾瑚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样子想分家的怕是不只他一个。也难怪,清流文官周家出嫁的女儿,怕是对贾家爆发户似的行径也是适应不良呢。
就是不知他爹贾赦是怎么想的。贾赦或许不满他那个弟弟贾政,但对老太太是真孝顺,若是老太太不肯分家,贾赦未必会死犟。
这一点怕是周氏也想到了,同床共枕这么些年,她能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打从一开始,周氏就打定了主意让老太太来开这个口了。
也许是天意相帮,还没等周氏出手,就发生了一件足够让贾母警惕的事情——朝中一个从三品的官员被以教唆太子、图谋不轨的罪名发落了。被判了秋后处斩不说,家族女眷儿女发卖的发卖,流放的流放,其兄其弟没有分家,和他的家眷是一样的下场,同族子弟也没能逃脱,仅三代不许科举一条,就让全族的人恨透了他。
这人的罪名还不如贾政大,于是显得贾政愈发危险了。
像这一类的消息传的特别快,或许平常百姓家没什么感觉,但京城里稍微有点门路的,几乎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都一清二楚了,贾家虽然不是最早知道消息的,可也不算晚。
王夫人知道此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找老太太拿主意。
按理说王家更有能力,但王夫人是不指望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出嫁的女儿到底和以前不一样的,若是自身难保,她这个做了别人家媳妇的立马就能被舍弃,如今她去王家之所以还能得个好脸色,无非是因为她是贾家的媳妇罢了。好在还有老太太撑着,王夫人相信,贾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管自己老爷的。
自己当家的被关在牢里,王夫人简直是一刻都等不得了,一面招呼着丫鬟们给她换衣裳盘发髻,一面差人去叫周瑞家的,一会儿好去老太太屋里走一趟。
丫鬟们利索的开了衣橱,问王夫人要穿哪一件。王夫人抬手指了指那件宝蓝色的,让人给她装扮的不用那么精神,就连粉也只是傅了薄薄一层,面上的憔悴都遮掩不住。
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王夫人又不满意的摘下了耳上坠子,换了个珍珠耳钉,头上的发钗也被她嫌弃了,指挥着丫鬟给她换个素净些的,直到确定自己浑身上下都收拾妥帖了,才又让人给拿了一条新手帕站起身来:“不是让你去叫周瑞家的?人呢?”
丫鬟不敢犟嘴,连忙请罪道:“已经差人去请了,许是什么缘由给耽误了,太太赎罪,奴婢这就再去请。”
王夫人挥挥手,那丫鬟会意,连忙快步退出门去,推到门口,一转身,却好悬没被来的人撞到,待站稳了,一抬眼却发现来的人正是王夫人让她去请的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这会儿也没工夫搭理一个小丫鬟了,训斥道:“还不出去,莫要碍手碍脚的,扰了太太清静。”
“行了,如今我还有什么清静是,这一桩接一桩的,真是让我头疼的很。”王夫人不想听那些个奉承话,看着周瑞家的面红耳赤的模样问道。“倒是你这是被什么耽误了,怎么这副摸样?”
被这么一提醒,周瑞家的也顾不得许多了,先请王夫人屏退了左右,才上前告状:“太太,你是不知,那帮小蹄子真是太气人了,真是做惯了墙头草的,本来我听闻太太唤我,立马撂下了手头的活计往您这赶,却不曾想遇到了几个嚼舌根的,我气不过,和她们理论了一番,这才来迟了。”
王夫人皱眉……她最近不得势,若有人在背后说道不是没有可能,那些个捧高踩低的小蹄子们,王夫人真是恨不得把她们都发卖了,可她一贯在外头都是慈悲的作态,如今也不好打自己的脸,也只能故作大方是说道:“你倒是有功夫跟那些人拌嘴,我是知道你的好心,可让旁人看见了毕竟不好,显得我不满大嫂治家不严似的。”
这么一说,周瑞家的就跟被浇了油的火似的,就差没跳起来了:“我的太太哎……您是慈悲心肠,可也要旁人也像您一样好心肠才行啊,我看呐,那帮小蹄子敢碎嘴,怕也是大太太漏的口风呢,您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要是直到了,怕是也不这般淡然了。”
“哦?”王夫人提起了一丝兴趣,“她们都碎嘴了些什么?”
“他们……在说……分家。”周瑞家的几乎一字一顿,话说的咬牙切齿的。
“什么?”王夫人忽的提高了嗓音,“他们怎么敢……”
“我们好太太……”周瑞家的赶紧劝阻,“您莫激动,当心被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