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贺听到仆人传话说刘病已到,便从内堂出来,到院子中迎他。
刘病已随府上仆人到了张贺跟前,先拱手作揖,向张贺道了礼。两人一道往里走,张贺已命人在内堂准备了果浆点心。
“大人方才可知方才门前出了什么事?”
刘病已一坐下来,先问了他刚才见着的一滩血迹。他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安,非问一问不可。
张贺示意仆人退出去,不经心道:“说是有人在门前打斗,我回来时只见着一滩血迹,已差人去涮洗干净。”
他一刻钟前才回来,今日原是在宫中当值,倒是真的并不清楚。
刘病已点了点头,虽仍旧觉得不安,也不再多问。然而他脸上总露出些魂不守舍来。张贺看着,不禁皱眉,连喊了他两声,见他一无所觉,更是沉下脸来。
此时恰好府上奴仆向张贺回报门前的血迹已清扫干净,刘病已分神听了,待张贺摆手挥退那人,刘病已又追问:“你可知道那打斗的三人是谁?”
禀报的奴仆大约也是没有想到刘病已会这么问,仰头往张贺看了一眼。张贺就道:“病已,你今日怎的这般心神不宁?”
刘病已自己也觉不妥,无非是听到奴仆说那被追杀的两人乃是一男一女,他无端端的就想到绿衣身上去。他垂了垂眼皮,勉强将有些缭乱的心神理了一理,回张贺道:“恐是昨夜未睡好,难眠精神恍惚。”
张贺这才命人退下,喝了口果浆润喉,说道:“你看你不像精神恍惚,倒像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刘病已沉默不语。张贺又说:“此前我问你那姓李的女子来自何方,你也是这般沉默不言。病已,你休要告诉我,她与那近来霍光急寻的女子有关!”
刘病已眉头一皱,伸手去拿了果浆,却不喝,捏在指骨间拨动。他一直以为刘弗陵趁夜回宫必定是尉屠耆一手安排,却在昨日传出霍光急寻那夜于质子府附近出现的女子。这般说来,霍光恐怕是想要找到了她去证实那夜与她同行的人究竟是不是刘弗陵,去证实皇帝究竟是在椒房殿还是当真出了宫去。刘病已本急寻绿衣,为在许府的事与她说清楚,却堪堪因此耽搁下来。
他按捺住不甚平静的心绪,实是为绿衣担忧。为免叫那霍光知道他那夜同样也在质子府,他不得不暂且按压下去寻她的心。然而,这并不能叫他安心,反倒是让他更担心。
“病已!”
张贺再度喊了他一声,他今日第二次在他面前走神。
刘病已一双浓眉已深锁,他不打算隐瞒,坦白道:“她的确是霍光想要找的人。”
张贺一听,猛的从位置上起身,深吸了口气才再度坐回去,他沉了脸,并未急着斥责。等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她多少底细?”
“她应是随傅介子来到长安,如今借住在平乐监府上,从她长相外貌,大约可猜出她的父兄与平乐监、傅介子都相识。”
张贺敛眉思索:“与平乐监和傅介子都相识……莫不是楼兰人?”
刘病已并未将心中所思全盘托出,只顺着张贺说道:“这我并不确定,她亦未曾提过。”
“既是讳莫如深,”张贺断定,“她的来历必有问题。”
“再牵扯上宫廷之事,她此番是逃不得了!”
刘病已心里攀起一丝惶急,在张贺面前表露出来却是不能够,面上仍维持镇定,他握着案几一侧边角的手已揣紧,有意缓了声调问张贺:“到这样严重的地步?霍光亦不过是求县官是否出宫见过尉屠耆的真相,即便将她抓了去,也不过问清楚那晚的实情,不至于就因此下了杀手。霍光不一向自诩君子?”
张贺听闻忍不住冷笑:“君子?混迹朝廷者,得志者,无非小人、无赖,何来君子?”
刘病已急道:“大人!”
张贺一怔,忽的叹出一口气,眉目松动下来:“罢罢罢,你只听我一句,休与那女子再有联系,以免惹上麻烦。你需得时时记着自己的身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