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屠耆淡笑点头:“这是自然。此番皇恩浩荡,使得我能够再次回归故土,我定当竭尽全力,重修楼兰与大汉之友好。”
“够了!”绿衣听得不耐,她一下站了起来,推开案几,几步走到尉屠耆跟前,“我来这里不是听你们说这些废话的!”
边说边将视线朝金建脸上一扫。金建只将陶钟拿起来,慢慢喝着,别开视线不去看李绿衣。绿衣扭头,又瞪着尉屠耆道:“我问你,你要走,有没有想过妲雅姐姐?”
绿衣看到尉屠耆的脸孔扭曲了一下,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被透过窗子洒进来的五彩霞光挡了过去,尉屠耆缓声说道:“绿衣,妲雅已回楼兰。”
“你撒谎!”绿衣气恼,一时口不择言,“我还以为别人只说说说而已,妲雅姐姐跟了你这么久,你怎么可能会对她没有感情?怎么可能否认呢?”
“可是你竟然真的想要将她丢在这里,将她的生死丢出去,一点儿也不过问!”
她一着急起来就会因为不甚通晓汉人说话的方式而颠三倒四。她说话说得又快又急,脸孔因为生气也泛起了红晕。
她不知道现在的天气已经这么凉了,太阳一下山,说话的时候口中都能看到清晰的白色雾气。她鼻端因此生起湿湿的凉意,她才发觉自己手指尖也是凉的。绿衣怒气冲冲的瞪着尉屠耆,似是想要听他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然而他没有,他竟连看也不看他,将一双视线越过她之后,幽幽望着那渐渐将被一团阴郁笼罩的天边。许久之后才恍惚着说出一句道:“她回去了。”
绿衣当他是怕了霍氏,蓦然弯腰,只听到屋内一阵闷声作响,她一巴掌拍到了尉屠耆身前的那张案几上。绿衣弯着腰,眼珠儿从下往上看尉屠耆的时候发出似黑暗中猛兽觅食的凶狠光芒。她厉声道:“你这个胆小鬼!”
说着就将身体撑起来,睥睨一般盯着默不作声的尉屠耆:“妲雅姐姐被人害死了,你不想管,不敢管,随你!你是个胆小鬼!我不会不管!”
她气冲冲的转身就往外走,脚刚跨出门栏去,望见金建没有起身。绿衣李半侧过身,不屑的扫了尉屠耆一眼就盯着金建问:“你要留在这里陪一个胆小鬼喝酒吗?”
金建被她的孩子气逗笑,抿唇咬住了那笑意,他微微颌首:“胆小鬼也是怕鬼的,我还是在此留上一些时候罢。”
绿衣从鼻子里喷出气来,忿忿的就道:“那你就陪着胆小鬼吧!”边说边要走。阿穆达似是她的一条般也随即起身,亦步亦趋跟上她。
金建朝着她已走出去好几步的身影喊了一声,说道:“你愿替人打抱不平自然是不错的,然而总要先顾及了自己,若是因为帮人却牵连了旁人,让那一位日理万机的人替你出头,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说得隐晦,照理,李绿衣这样直线条的脑子是难以理解他言语的意思的。可是这一回却奇怪的很,他方说完,她脑子里就浮现了一个人的影子。眉头皱皱,绿衣把脖子朝他一扭,又扭了回来,更加不屑,却无奈夹杂了心虚的冷哼一声。
此时天色已晚,再要到哪里去都是不方便的。绿衣犹豫着是该往苏武府上去,还是再回金建那里去。回苏武府上去,无疑是她的第一选择,可是若叫苏武知道她眼下无碍,若叫苏武知晓她想去插手将军府的事情,恐怕明日就要被丢上马车,赶回草原去。
可要是回金建府上去,她虽是不知道那霍娉君再三关注金建东苑动静的事情,然而她总是觉得不惯的。哪怕在那里也住了有一阵子,不惯就是不惯。
绿衣踌躇来踌躇去,最后竟是无奈,转而跑到了许府门前去。
她犹犹豫豫的在门前徘徊,心里对那许允和不是没有忌惮的。扭头去问一旁影子般沉默的阿穆达:“你说我们这样贸贸然的上门来,是不是不大好?要是平君姐姐不留我们怎么办?就算平君姐姐留我们住下了,可她的阿母又要和我打架怎么办?”
阿穆达抿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绿衣像是也没有要他回答,自己转着圈,来回走了几步,又在那里念念叨叨:“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找个客栈,或者还是去驿站好了。”
她拧着眉头,转过脸来正要问阿穆达这个主意怎么样,眼前一晃,从前面巷子里走出来两个人影,披着已然沾染了暗色的晚霞。绿衣眼前一昏一亮,从扰乱她视线的的斑驳光线里渐渐瞧清楚两个人的面孔。
她忽然往后一退,竟是忘记阿穆达就在身后,一脚踩上了阿穆达的鞋尖,自己也未察觉。她神情怔怔的,眼里生出一片大雾迷蒙。
她心口闷闷的,趁着那两个人还未见着她,猛抓住阿穆达就往后退,一个闪身躲到了旁边人家的两座石狮子后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