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由着阿穆达带她往前走,忽然停下脚步来,仰头去找那金建,阿穆达只好将方才的话都告诉了她一番。她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嘟囔了一声:“怎么都一会儿一个主意。”跟着进那殿中去了。待金建引了人往这边来,她已昏昏睡了过去。
阿穆达双手垂着,身体挺得笔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一动不动。耳畔听到脚步声,他警觉的单手握住弯刀,目光立转,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迎着盈盈月光,看到金建身后有个极其高挺的身姿,裹着一身寒月,他目光一紧,盯着那处一动不动。
金建进来,就看到阿穆达跪坐不动,双目直视自己身后的人,而那李绿衣半垂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微微张着嘴,看起来是睡得正酣。
金建扭头望向身后人:“陛下。”
刘弗陵摆了摆手,对那阿穆达说:“先带她去睡吧。”
阿穆达不屑他吩咐,半侧过身,小心将李绿衣拦腰挽抱而起,从刘弗陵身旁擦肩而过。面上寒气沉沉的,看得金建倒是一奇,侧头对刘弗陵道:“这个叫阿穆达的可是奇怪,怎么……”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往外看了看,又转回来,在刘弗陵身上一落,嘴角有些隐笑,佯装嗓子痒的干咳了一声。
刘弗陵也不瞧他,直往正中首位坐了,说道:“她既是睡了,就由你来告知朕,霍氏究竟惹了什么祸端。”
金建本不想提那霍氏的腌臜事,到底是姻亲,这又非好开口的事,即便要说,也轮不到他来。想让那李绿衣来回答皇帝的问题,然而,眼下是不能了。
他摸了摸下巴,站在那里,视线往左右飘着不说。
刘弗陵也不催他,他不说,便端正坐姿,望着他,只等他。
这忽然空寂下来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的压力,金建到底有点受不住。君臣之礼虽需谨记,可方才皇帝说了,在外不需多礼,况且两人相伴成长,和旁的君臣之礼又是不同。便往边上一坐,故作为难的叹了两声气。
刘弗陵嘴角微微勾了,将一只手撑住下巴,半抬了眼皮望着他。
金建也不好再故作为难,只能开口说道:“此事说来……复杂。”
刘弗陵耐性极好,挑挑眉示意他继续。金建见实在躲不得,又问:“臣绝非不愿告知陛下,可是陛下……”他往外一看,指了指天,“你这趁着风口浪尖忽然又造访侯府,不早些回去,岂不是又叫那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去?”
刘弗陵眼皮垂了一下,笑的弧度大了几分:“此事勿须你操心,朕既然来得,自然也能去得。”
金建无奈,且说那金赏都拦不住,他又能拦得了什么?只好老实交代:“想陛下也有耳闻,那尉屠耆原有位得宠的奴婢,前些日子说是回了楼兰,却不知什么缘故又出现在了将军府。她单单是出现也就罢了,问题是,坊间传闻,她是在那大将军宠奴冯子都的房中被发现的。彼时,人已经是回天乏术。”
“绿衣曾与那位叫妲雅的奴婢有过来往,她听闻了这件事就气冲冲去了将军府,非要找出个缘由来。这结果,自然是叫人打发了回来。然而她不肯放弃,定要为那位奴婢讨个公道。臣以为,她此番冒然去将军府,虽未闹大,也是不小的波动,却能够全身而退,已是有贵人相助,倘若再追究下去,难保不祸及自身。臣也不知该如何劝说,那尉屠耆都不欲追究,她一个旁人固执不放……”
他边说边低着眼皮,有意再叹出一声气来,偷偷的往上瞧,去瞧那刘弗陵的神情。然而后者像是听得认真,却并没有别样的情绪流露出来。金建就把眼皮一压,心中揣测,这皇帝无端端的到侯府来,难道就只为听这一桩怪事?又或者,当真是来瞧那李绿衣的?
刘弗陵却因听到他口中“贵人”两字,及那句“尉屠耆不欲过问”生出些疑问来,他沉了沉,将手平放在案几上:“后日尉屠耆启程回国,可是皆已安排妥当?”
“臣与徐安亲自过问,已安排妥当。”
刘弗陵点头,他忽而站起,望着窗外月光皎洁,忽的说道:“再添一样东西可好?”
金建不明所以,也随着他起身,慢慢踱到门前,朝那被树枝遮掩成两片的月亮望过去:“陛下的意思是……”
“他既是少了位可心的人,朕再赐他一位。”
金建一怔,明了皇帝这话并非如前些时日般选了宫人送予尉屠耆差遣使唤的意思,他小心问道:“陛下是想要替他选一位王妃?”
刘弗陵回首望他,眼中明亮如星子一般,他微微一笑,反问:“君以为不妥?”
金建自然不敢说“不妥”,想了想才道:“可时间紧迫,这楼兰王妃又非寻常宫人可当得,此间之事,莫不需要从长计议。”
刘弗陵却说:“朕心中已有人选。”说罢,不待吃惊的金建问话,他起步跃过门栏走了出去。
长安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