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过,从永和桥过来的人愈发的多了起来。携儿带女,俱是欢声笑语的观看着一路上的表演,场面温馨,热闹。
卫樵慢慢的踱着步子,这种热闹的场景并不多见,他还是第一次感受这里的氛围。两边的大红灯笼闪烁着浪漫的红晕,贴在上面的白条子更是吸引人目光,每个灯笼前都围着三三两两的才子才女,颇为较真的不肯离去。
卫樵也走了过来,也带着看热闹的心态一个一个看去。
‘此木为柴山山出’
“此句为叠字联,不好对!”一个青年折扇抵额,自语道。
“本来倒也不难,只是这因果却是不好推。”另一个青年人摇着折扇,皱眉道。
卫樵淡淡一笑,走向下一个。
‘围棋赌酒,一着一酌’
“不太好对……”
“是啊,前后因果,尤其是最后四个字……”
“很难,很难……”
似乎是为了欲扬先抑,每个对子前,许多士子都在夸着对子的难度,不好对……卫樵只看不说,一路淡然的走过好几个。
“清宁,这个对子有意思。”
卫樵信步而走,人影散开,眼前大亮,却蓦然显露出四个人影来。
一身白衣即便在黑夜也清冷夺目的武清宁,她俏脸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灯笼,灯光淡红闪烁,映照在她脸上,大眼睛一眨不眨,琼鼻如玉,俏脸白皙红晕,别有动人风韵。
她身后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俏丽小巧的侍女,静静的站在她边上,一脸不喜的斜看着她身边的一个男子,小模样就好似在监视一般。
男子大约十八九模样,一身锦绸华服,头戴金边凉帽,手持玉质大型折扇,一脸的从容自信,眼神里不时露出的傲慢不屑,一看久知道出身极其不凡。
他身后同样站着一个看似儒雅的中年人,中年人鼻子下面两个八字胡,让本来就瘦弱的模样显得有些猥琐。他的目光落在男子身上,摇头晃脑一脸的得意笑容。
说话的男子目光在灯笼上的对联一扫,目光又落回到武清宁身上,微微躬身,隐然带着一丝讨好。
武清宁长长的睫毛眨动,极其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对联,好似没有听到男子说话一般。
‘雪映梅花梅映雪’
卫樵悄步走了过来,抬头看了眼,却是个七字互文联。
“下联是什么?”在所有人的愕然中,武清宁忽然转头,看着卫樵轻声开口道。
武清宁开口的一瞬间,他身边的男子骤然脸色一变,抬头看向卫樵,双目寒芒爆闪。
‘这个男人是谁!我死皮赖脸的跟了她半天她一句话没说,这个男人一站过来她竟然主动开口询问!’
周泰怒了,双目闪烁着阴冷的厉芒。他让人暗中盯了武府近一个月才得知武清宁今天出门,他当即打扮一番,一身贵气,就是为了能够在武清宁面前露脸,博得她的好感。但是武清宁始终没有正眼看他,他说再多的话她也好似没听到一般,没有一丝回应。如果不是为了心里的计划,他早就甩袖走了。
周泰脸色铁青,微扬着头,目光冷闪居高临下的看着卫樵,双目微眯,牙齿紧咬,心里的怒火急速翻涌。
他身后的中年人也是眼神诧异一闪,不过见卫樵一身普通青衣,陈旧折扇,又看了眼周泰全身的华丽气质,嘴角不屑的嘲讽一笑。
武清宁身后的俏丽侍女倒是没有惊奇,她早就注意到卫樵过来了。既然小姐没有示意,那说明就是小姐认识的人。
卫樵知道武清宁有个封号‘破晓将军’,对她能发现自己倒也不意外,淡淡扫了眼脸色阴鹜的周泰,笑着道:“莺宜柳絮柳宜莺。”
武清宁清丽透彻的目光看着卫樵,睫毛眨动,许久,轻声道“很工整呢。”
周泰脸色又是一变,双目冷芒骤然再次大闪。武清宁一向清冷很少说话,今天竟然对一个‘陌生人’交谈起来,隐隐还有赞赏之意!
他双目冷厉,心里想着与武清宁交往中的年轻男人,却没有发现一个与卫樵相似的人选。
他看着还没有转头回来的武清宁,脸庞微微一抽,旋即脸色一变,从容儒雅的走了过来,对着笑容款款道:“在下周泰,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卫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闪,抱拳道:“卫樵。”说完,卫樵极其认真的审视着他,周泰,他不可能不知道。
周泰微微皱眉,他身后的中年人却一愣,认真打量卫樵一眼,连忙上前,在周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周泰一听,微微皱眉,旋即神色不动,看着卫樵笑呵呵道:“原来是卫公子,在下久仰大名,今曰得见真是让人高兴。这位是舍妹武清宁,我们二人今天结伴游庙会,卫兄可愿与我们一起?”
武清宁轻轻蹙眉,转过头淡淡的看向周泰。
周泰若无其事的对着武清宁一笑,又对卫樵道:“卫兄意下如何?”
卫樵心里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面上淡然笑道:“也好。”
周泰,已故礼王独子,没有爵位,盛传当今皇帝有意过继过去立为太子。
武清宁又转头看了眼卫樵,睫毛闪动着,轻声道:“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卫樵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道:“没事,反正我也是一人。”
武清宁目光清澈,看着卫樵轻轻点了点头,犹如清水里的荷花一般,无声转动,向着下一个灯笼走去。
周泰右手拳头紧握,双目闪烁着噬人的黑芒!
他脸庞抽搐,牙齿咬的格格响,眼看着武清宁从身边走过,而卫樵却对他着淡淡一笑,也跟着走了过去!
他费尽心思的讨好了好几年的女人,竟然在他面前与别的男人主动搭讪,还主动解释了一句‘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他如此敏感多疑的男人,如何会忍受得了!
手里的折扇发出啪啪啪的响声,但周泰恍然未觉,眼神厉芒闪烁,死死的盯着卫樵的背影,神色阴沉的可怕。
八字胡中年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低声道“少爷。”
周泰双目阴冷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眼神一亮,脸色阴险道:“待会儿过去,你在我背上写下联,我要让这个什么金陵第一才子彻底身败名裂!”
主忧臣辱,八字胡当即一点头,道:“少爷放心,后面那几个对子都比较难的,他肯定会有对不出的,而且小人也可以出对对死他!”
周泰嘴角冷笑一闪,抬步跟了过去。
大红的灯笼,清丽的人儿。
武清宁站在灯笼前,俏脸柔和的看着面前的对子,眼帘闪动。
‘蚂蚁树下马倚树’
她身后的俏丽少女俏脸有些疑惑,心里暗自嘀咕:‘小姐以往不怎么喜欢对子啊,最近怎么这么大兴趣?’
卫樵站在边上,看着纸条上的对子并没用急着对,神色淡然,目光悠闲。
“呵呵,清宁,这个我来。”周泰走到武清宁左边,笑着说道。
那八字胡连忙也走了过去,目光一扫,手指在背对着武清宁的周泰背上急速的滑动着。
武清宁神色不动,俏目清澈,轻轻转头看向卫樵。
周泰刚刚张口的嘴蓦然一僵,整张脸比吃了苍蝇还恶心,胸口蓦然起伏,牙齿咬的欲碎,脸庞更是狠狠的抽搐,双目好似要喷火来的恶狠狠的盯着卫樵。
卫樵看着她淡淡一笑,道“蚂蚁树下马倚树,鸡冠花前鸡观花。”
武清宁抿了抿嘴唇,转身又向着下一个走去。
周泰喉咙耸动,吞下唾沫,强压下心里喷涌的怒火,冷厉的扫了眼卫樵,大步跟了过去。
武清宁如同清水芙蓉,缓步间,如同落入人间的仙子,清丽无暇,一尘不染。
“清宁,这个我来对吧。”周泰一到武清宁左边,也不看对子就笑容款款道。
武清宁看着身前的对子,轻声道:“这个对子很难呢。”
周泰一听,还以为武清宁是终于与他说话了,顿时如同喝了六月的蜜雪一般,满脸兴奋道:“不难,清宁你看我的。”
周泰转头看向对子,满脸的笑容,旋即又了楞了楞,又转头笑着看了眼武清宁,有些急切的对着那八字胡使了个眼色。
那八字胡低着头,目露难色,又抬头看了眼对子,低头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许久,周泰的脸色有些僵了,又转头对着目不转睛的武清宁笑了笑,双目有些泛冷的扫了八字胡。
“这个对子很难呢。”武清宁转头对着卫樵道。
卫樵淡然笑着点了点头,都是草字头,的确有些难度。
‘荷花茎藕蓬莲苔’
都是花,要对的话,也只能是‘花’。
忽然间,八字胡眼神一亮,右手不动声色的抬起在周泰背上急速写了起来。
武清宁见卫樵不说话,瞥了眼周泰,轻轻皱眉,转身走向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