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几下敲门声,王语嫣在门外叫道:“乔大哥,我方便进来吗?”
乔峰急忙低头抹了抹脸,起身将王语嫣迎了进来。而与王语嫣一同来看望乔峰的,自然还少不了阿朱及一直粘着王语嫣的段誉。而令乔峰意外的是,阿紫竟也一同来了。
见到乔峰神色黯然,王语嫣不由笑道:“乔大哥,你自幼在大宋长大,入的是大宋的鱼鳞图册,自然正是宋人。怎么就因为一封伪造的书信而着相了呢?”
阿朱也忍不住劝道:“乔大爷,你别胡思乱想了。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慷慨仁义、四海闻名,契丹人却残忍歹毒如虎狼一般,跟你是天上地下,如何能够相比?”
听了阿朱这孩子气的话,乔峰不免苦笑,只道:“汉人之中有好人与坏人,契丹人之中想来也是如此。哪有好人便是汉人,恶人便是契丹人的理?”
“不对!不对!”阿朱却连连摇头,正色道。“若是契丹族中也能出如你这样的好人,咱们也不会切齿痛恨契丹人了。”
乔峰实无心与阿朱争辩,不由又是一叹,只正色向王语嫣言道:“王姑娘,我是个粗人,不懂文人的能耐。只是想来那位宋先生模仿旁人字迹的本领,并非人人都能学会的罢?”
王语嫣微微点头,言道:“虽说难了些,但语嫣也相信如宋先生这样的人才这世上绝非只有他一个。”
然而纵然王语嫣百般劝解,乔峰的面色却已然沉了下来。“可那书信上的确是我恩师汪帮主的字迹,我不会认不出来。”顿了顿,他又问道。“你表哥慕容呢?为何这几个月都不见他人影?”
“表哥奉了太皇太后之命巡缉东京诸路风气,小妹听闻这数月里他都在巡视各地的寺庙。”王语嫣忙道。
“你可知他如今身在何处?”乔峰又问。
“这……”乔峰有此一问,王语嫣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小妹曾听闻表哥将往少林一行,只是那也已是数月之前的事了。这几个月来,他却并无音讯……会不会,是公务繁忙的缘故?”
乔峰已无心再追究慕容复如今的动向,只语焉不详地叹了一句:“少林么?”
王语嫣见乔峰面露深思,不免有些摸不着头绪。
却是段誉与阿紫二人见了乔峰这般神色,忽然异口同声地道:“乔帮主/乔大哥是不是在怀疑慕容复?”
他二人此言一出,王语嫣即刻站了起来,怒道:“这是什么话?”
段誉一见王语嫣发怒,即知自己失言,登时不敢言声。反而是阿紫无所顾忌,理直气壮地道:“那少林和尚说得不错,这世上能如乔大哥这般武功高强之人能有几个?如果不是乔大哥杀人,那定然是慕容复易容成乔大哥的模样去杀人!”
“胡说八道!”王语嫣怒而拍案,“表哥与乔大哥八拜之交,无缘无故,他为何要杀乔大哥的授业恩师?”
是啊!无缘无故,他为何要杀马夫人?乔峰也在心中暗道。只是想到捞起马夫人尸首时慕容复那声近乎幸灾乐祸的冷笑叹息,他的心头便是一阵乱跳,总感觉似乎有一个大大阴谋已逐渐展开。想到这,乔峰霍然而起,只丢下一句:“我这就赶回少室山拜见双亲!王姑娘,待你联系上慕容,让他来少室山见我!”便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乔峰走地如此突然,王语嫣霎时一惊。只见她在堂上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道:“段公子,我求你一件事,请你万万答应我!”
有王语嫣一句话,段誉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姑娘,你要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的轻功很好,请你带着阿朱去追乔大哥。表哥说不定现在就在少室山,他性子烈,若是得知乔大哥这样怀疑他,一言不合……”究竟会发生什么,王语嫣实在不敢去想。
王语嫣有此要求,段誉的神色不由一黯。只见他依依不舍地望了王语嫣一眼,苦涩地道:“王姑娘既然有此要求,段某自然从命。”
阿朱却是正中下怀,忙道:“好!好!我一定劝住乔大爷与公子爷!”说罢,便急匆匆地拉着段誉追了出去。
段誉与阿朱二人只当乔峰武功高强,要追上他必得拼命不可。哪知二人才追到杭州郊外的一处杏子林中,便见到乔峰与一名身穿黑色僧袍以黑巾覆面的老僧对面而立。
只见那黑衣僧凝望着乔峰粗声道:“你明明是契丹人,却偏偏要冒充汉人,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肯认,还敢称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乔峰方才与这黑衣僧交过手,这黑衣僧的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此时听闻这黑衣僧也说他是契丹人,乔峰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连你也说我是契丹人?”
那黑衣僧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缓缓扯下了自己的面巾,嘶声道:“你说我是谁?”
盈盈冷月下,段誉与阿朱二人只见那黑衣僧的容貌竟与乔峰一般无二!此人,正是乔峰生父,萧远山!他们正兀自惊诧,萧远山却忽而呻/吟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乔峰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将萧远山接在怀中,手掌方触到他的身体,便在他的右肩处摸到了满手的鲜血。“你是谁?”乔峰见萧远山重伤昏迷,顿时大惊失色,只连声发问。“你到底是谁?而我,又是谁?我!是!谁!”乔峰今日叠逢变故,又见到了与自己形貌相似的萧远山,那父子之间的血脉联系已隐隐让他猜到了真相。他心中悲苦难抑,不禁放声痛呼。他内功深厚,这一声声“我是谁”喊来气势磅礴,直将整个杏子林都震地沙沙作响。
段誉与阿朱二人听了,只觉心中悲抑莫名,不由静默不语。